国产精品无码午夜福利 ,精品久久久久久亚洲中文字幕,韩国av片永久免费

【財新網】劉守英:城鄉融合,推倒橫在城鄉之間的那堵墻——訪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院長劉守英
發文時間:2019-07-01

城鄉發展一直在艱難摸索前行,一些問題明朗了,解決起來卻很艱難,一些問題甚至還有待打破思想的“禁區”。

近期,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關于建立健全城鄉融合發展體制機制和政策體系的意見》,是一個重要的積極信號。作為貫徹鄉村振興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意見》志在消除城鄉融合發展的體制機制障礙。

不過,落實城鄉融合,找到有效的突破口,絕非易事,它考驗鄉村振興戰略的執行決心和智慧。為此,記者專訪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院長劉守英教授,解析城鄉融合的來路與去處。

鄉村問題核心恰恰是城鄉不融

記者:城鄉發展摸索幾十年,城鄉融合與此前的發展思路有何不同?又可能帶來哪些轉變?

劉守英:自中共十九大以來,有幾個信號是很重要的,值得特別關注。十九大報告明確提出鄉村振興戰略,這是一個戰略問題,絕不是過去某個文件要解決某一具體事項。既然提出鄉村振興戰略,也說明城鄉發展至今,戰略上需要有所改變了。既然是戰略,意味著是中長期目標,須有一個時間段,而非一個時間點。鄉村振興戰略是國家的戰略重點之一,指向解決鄉村問題。之所以搞這個戰略,是因為鄉村確實出了問題。

2018年,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鄉村振興戰略規劃(2018—2022年)》作為部署十九大提出的鄉村振興戰略的重要文件。接著,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關于建立健全城鄉融合發展體制機制和政策體系的意見》,明確指出城鄉要素流動不順暢、公共資源配置不合理等問題依然突出,影響城鄉融合發展的體制機制障礙尚未根本消除,所以,旨在重塑新型城鄉關系,走城鄉融合發展之路。《意見》與鄉村振興戰略規劃配套,共同落實鄉村振興戰略。

近日,習近平總書記在《求是》發表文章,明確提出把鄉村振興戰略作為新時代“三農”工作總抓手,給出了未來農村政策的基本原則和著力點。該文是習近平總書記2018年9月21日在十九屆中央政治局第八次集體學習時的講話。

至此,未來農業農村工作戰略性安排的基本框架就比較清晰了。可見,城鄉融合不是為了短期應急,而是要解決發展階段出現的問題,具有導向性、戰略性和長期性,是為了切實落實鄉村振興戰略。

從世界范圍看,發達經濟體在城市化率過半之后,不僅城鄉是融合的,而且可能出現郊區化現象,但是,中國卻恰恰相反,目前正處于城市化率過半的節點,城鄉反而成為兩個截然割裂的板塊,差距越來越大,城市不斷繁榮與鄉村加劇衰敗同時并存,這其實是與全球趨勢相反的潮流。鄉村要遏止衰敗實現振興,就必須把導致鄉村衰敗的隔在城鄉之間的那堵墻推倒。城鄉融合不單是為了適應快速城市化,還要在城市化過程中避免鄉村進一步衰敗,所以,城鄉融合的關注點不是簡單聚焦在農業增產、農民增收等問題,而是整個鄉村。

解決鄉村問題,關鍵在于調整已經逐漸固化的城鄉發展機制,而不能就鄉村解決鄉村。鄉村問題的核心恰恰是城鄉不融。解決鄉村衰敗,城鄉融合是繞不過去的坎,原有那套以犧牲鄉村為代價維持城市高速發展的體制機制必須要“破”。無論是提出鄉村振興戰略,還是設計相關規劃,如果缺乏具體的體制機制保障,鄉村振興就無從談起,所以,構建城鄉融合發展體制機制就成為打破城鄉二元體制的必然,城鄉融合自然也就是鄉村振興的題中應有之義。

記者:你曾說,建立城鄉融合的體制機制是實現鄉村振興戰略的根本,因為鄉村問題不單是鄉村自身造成的,必須放在城鄉格局下來看,鄉村振興不可能單兵突進。所以,城鄉融合發展意味著應該糾正哪些長期以來形成的鄉村發展理念?

劉守英:首先,中國鄉村振興不能只看到農業和農民,其實還有農村,內涵需進一步拓寬。大家以前談到“三農”,主要關注的是農業,有時也會關注農民增收、權益保護等,但是,鄉村不斷衰敗,說明村莊也要關注,是時候必須要系統解決了。“三位一體”,鄉村振興的輪廓亦逐漸清晰。

其次,城鄉融合意味著不能只看到城,還必須要看到鄉。只有城市的繁榮,卻不能解決鄉村衰敗,遲早要出大問題。城鄉兩個空間都不能偏廢,一條腿長,一條腿短,沒法邁開步子走遠。而我們過去更在意的是城,現在城鄉兩個板塊必須平衡。

最后,城鄉融合也要求糾正對現代化的狹窄理解。在很多人眼里,現代化基本就等同于城市化、工業化,工業化主要是在城市,而城市化就是建起高樓林立的城市,如果這樣狹隘地理解現代化,結果無非就是所有人逃離鄉村,奔向城市,鄉村最終被忽略,被消滅,慢慢不存在。

既然提出鄉村振興戰略,強調城鄉融合發展,從前的理念和思維就應該及時調整,“三農”問題不能只看到“兩農”,不能只看到城看不到鄉,現代化也不能只有工業化和城市化,而忽略甚至消滅鄉村。戰略問題不解決,方向不明晰,“術”的層面恐怕也很難系統推進。

不過,很多人的思維尚未完全扭轉過來,還是以為城鄉融合與原來的城鄉統籌、一體化思路不過是概念的區分,還把它們當作同一回事。這是要糾正的。其實,這種思維的背后還是希望繼續維持城市“統”鄉村,一體化不過是鄉村變城市的單向路,“統”的結果是鄉村沒了。為什么我們推動城鄉統籌或一體化,差距反而逐漸拉大,根子就在此,統籌的實質變成城市主導,鄉村滅失。而城鄉融合則意味著尊重城鄉各有特色,維持各自優勢,平等發展,擺脫從城市到鄉村就仿佛從發達國家到了“第三世界”的尷尬。通過融,進而達到合,如果城鄉割裂,鄉村恐怕難逃要么被消滅,要么被忽略的厄運。

關鍵是鄉村的“業”怎么活起來

記者:為什么說城鄉二元體制下的城鄉割裂必然會走向鄉村的沒落和衰敗?中國的城市化進程又有哪些值得反思之處?

劉守英:中國的城市化與世界發達經濟體的城市化有較為明顯的差異。一方面,盡管基本指標在逐漸趨同,比如城市化率提高,農業產值占GDP比重下降,但是,城市化下的中國鄉村卻無法與發達經濟體的鄉村相比。如果還是沿用原來的思路,即便把城市化率提高到百分之七八十,城鄉割裂依舊存在,鄉村仍是破破爛爛,這說明,中國的城市化進程出現了重大的結構性問題,正是因為這些結構性問題,導致與發達經濟體城市化不同的城鄉格局。

眼下,無論把城市化率提高多少個百分點,鄉村問題并不能隨之而解。也就是說,現有的城市化道路無法化解鄉村衰敗,甚至很可能一邊是城市化率越來越高,而另一邊卻是鄉村越來越沒落。所以,核心是城市化和工業化的方式,而不是城市化率的高低。

鄉村衰敗的根源恰恰是中國現有的這套城市化和工業化方式,使得城鄉之間的要素流動是從鄉村到城鄉的單向道,處于完全不平等地位,城鄉不可能融合,城市機會越來越多,而鄉村的機會和生產率越來越低。可以說,這一結構本身就是以鄉村的犧牲為代價的,鄉村被城市“吸血”,農民放棄鄉村,棄村而走,鄉村注定只會日漸衰敗。鄉村衰敗的最直接表現就是鄉村經濟活動越來越沒有前景,越來越沒有希望,所以,必須調整城市化和工業化方式,以及背后支撐單向城市化的這套阻礙城鄉融合的二元體制。

記者:改變阻礙城鄉融合的體制機制,有沒有抓手?從何入手?

劉守英:應該澄清一個可能的誤解,城鄉融合發展,絕不是反城市化的。我認為,城鄉融合最重要的是讓鄉村經濟活動真的有“搞頭”。鄉村衰敗的最主要體現就是鄉村經濟活動沒有希望,賺不到錢,農業回報越來越低,經濟活動缺乏效率。沒有回報,資金不可能下鄉,硬生生把人才放到農村,肯定也無法留住,最終很容易演變為“反現代化”。

一定要增加鄉村經濟活動的機會,而且要有回報。資本是逐利的,經濟機會多了,回報高了,資本自然會去,愿意留下來。資本來了,企業以及捕捉鄉村發展機會的人自然也會來,也就有了人氣。所以,如何激發鄉村經濟機會,是改變鄉村首要的出發點,而不是單純鼓勵資本下鄉,搞項目,搞補貼,或者干脆把人直接輸送回鄉村。

進一步追問,鄉村經濟機會能不能出來呢?怎么激發創造鄉村的經濟機會?如果只是引進產業,或者也設置工業園區,能和城市競爭嗎?其實,我們更應該反思的是,為什么當前的中國農業回報低,缺乏前景。與國際趨勢一樣,中國的農業產值占GDP份額逐年下降,不過,中國存在兩個反常現象,一是農業就業人口仍占總人口約兩成,背后的實質是在整個經濟結構轉變過程中資源存在錯配,雖然農業產值占GDP比重不高,但還是集中了那么多勞動力,怎么可能有回報?農業容納不了那么多勞動力,這一問題不解決,農業恐怕也很難有吸引力。二是國際一般趨勢是農業效率不斷提高,農業回報也在提高,同時,經營農業競爭力不斷提升,而中國的農業回報率卻很低。上述兩個“反常”不解決,中國的農業就不會有希望。

記者:為什么會出現上述兩個“反常”?又怎么解決這兩個“反常”?

劉守英:解決農業人口問題還是要改變傳統的城市化方式,與世界接軌,不能再延續老路。

農業如何提高回報率,很多人可能會建議擴大規模,讓資本下鄉。不過,縱觀世界各國農業發展的普遍規律,不只是依靠擴大規模,規模的擴大與生產率的提高其實是成反比的。另外,中國的資源稟賦恐怕也做不到單純依靠規模經營。所以,我認為提高中國農業競爭力的核心在于提高單位土地的回報,從原來簡單的通過擴大規模提高農業回報的思維,轉向提高單位土地回報的思維,這就需要技術的進步,資本和企業家的跟進,農業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以及更集約的耕作等,需要更合理的生產要素組合。

提高單位土地的經濟回報,取決于各種要素匹配度更趨合理,而非依靠單一的改變某種要素,一味依靠土地規模擴大,只是增加機械化投入,單純提升資本總量等等,都是行不通的。所以,這也就必然要求新的要素組合不斷出現,仍停留在原來的小農思維,在一畝三分地上去做,是沒有出路的。也只有將各種新老要素重新合理配置,才能從根本上改變傳統農業面貌,農業才能變得有希望,有“搞頭”。

記者:增加鄉村經濟機會,提升農業回報,是未來激發鄉村經濟活力的重要方向之一。除此之外,你認為還應該有哪些途徑?

劉守英:提升鄉村經濟活動的多樣化,同樣重要。不過,我們并非沒有犯過錯誤。歷史上,中國鄉村經濟活動一直是多樣化的,農和工互補,農民既從事農業,也有副業,中國農村經濟本就是一個農工混合經濟,農村經濟活動一旦單一化,鄉村就出問題,近代以來一直如此。

恢復鄉村經濟結構,本質上就是農村經濟活動多樣化,農業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農業概念,而是新農業,與原來的自耕農農業不一樣。不只是種植業,鄉村經濟活動多樣化了,勞動力主體自然會跟著多樣化,鄉村也就活起來了,所以,關鍵是思考鄉村的“業”怎么活起來。總結下來,至少包括兩個方向,一是鄉村經濟活動有“搞頭”,有回報,二是鄉村經濟活動一定要多樣化,恢復鄉村有機結構。這樣才能增加鄉村經濟機會,進而聚錢、聚技、聚人才。

一定要警醒,不能把上述過程反過來做,必須要先有“業”,業活起來,資本追逐,技術、人才等跟進。順序不能顛倒。現在很多地方的做法是資本下鄉整村子,從整治村貌開始,要知道,純營利性的資本是不會干這些的,即便有企業愿意做,恐怕也是帶著政府的錢,或者奔著優惠項目而來。實踐中,可能有的地方花幾千萬把一個村子修整得漂漂亮亮,這也是資本下鄉,但是,并沒有增加鄉村經濟機會,只是改變村貌,花再多錢,會有人來嗎?也要提防依靠行政手段把人輸送回鄉村,即便可以通過鼓勵激勵等手段讓一些人到鄉村,如果缺乏各種經濟機會,最終也未必留得住人,更別說聚攢更多的人才。

“破墻”,制度改革就必須要跟上

記者:鄉村振興和城鄉融合視野下的鄉村定位必然與此前存在很大改變,你也談到了未來鄉村經濟可能的方向和維度,那么,推倒橫在城鄉之間的那堵“墻”,要怎么做?

劉守英:鄉村振興的標志一定是鄉村的業與之前是不一樣的,鄉村的資本、人才、技術、發展方式等,都會有變化。為此,就必須要反思,到底是什么堵在城鄉之間。

比如,農業回報率低,多樣化的鄉村經濟業態也被堵塞,背后的一個重要因素就是非農用地制度,從制度上就限制了多樣化鄉村經濟的可能性,甚至稱得上是直接掐死。土地制度的“墻”就體現在農地只能征收,鄉村沒有用地權,各種鄉村經濟活動失去相應機會。

正如上面所提到的,提升農業土地回報,離不開各種要素的合理配置,這與自耕農農業有本質上的差別,這就需要新的地權安排,核心是保障農業經營主體以及各方的合法利益,土地能不能抵押,能不能資本化,土地制度能不能保持穩定等,都是面臨的非常現實的問題。要通過地權改革,給各方吃下“定心丸”。“定心丸”不是靠承諾,而是要有明晰具體的制度保障,同時也應該有可以資本化的制度選擇。農業是需要耐心和細心的,要下很大功夫,不能抱著“玩一玩”的心態,現在有一種現象不能忽視,不少老板四處圈地,而非真心想做農業。

記者:既然是融合,那么城鄉就不應該是單向的而是雙向流動,既要有鄉村向城市的開放,也應該有城市向鄉村的開放。你認為雙向開放和流動的關鍵點是什么?

劉守英:城市化不是最終淪為逆城市化,鄉村的人最終不得不回到鄉村,所以,城市要向鄉村開放權利,核心是讓進城的人能在城市落下站穩。流動人口市民化就必須有權利保障,一定要是徹底的城市化,不能像現在這樣,總是留個后手或退路。不完整的城市化既會犧牲鄉村、農業,也會扭曲城市化本身,城市治理必然伴隨大量問題。因此,城市一定要向鄉村開放權利,讓進城的人能夠踏實工作生活。

另外,城和鄉之間的接合區域,也是經濟活動最活躍的,不能簡單將其劃歸城市作為城市發展空間的一部分,否則,只會導致城市不斷擴大,侵蝕鄉村。效率高的潛在收益大的區域,全部劃歸城市,鄉村只會越來越貧窮。從空間來講,城鄉接合區域其實正是二元體制最堅硬的堡壘,這些區域機會最多潛力最大,它們本應該有自己的發展權利。

同時,鄉村也要向城市開放。城市的生產要素很難到達鄉村,從前這方面的反思不足,重視也不夠。比如,由于宅基地、農地、戶籍等限制,城市人口到鄉村根本無法落下來,這背后是一系列關于人的制度、地的制度、資本的制度,融資的制度,與城市完全不同的兩套結構,鄉村要活,就必須也得打開。

只有雙向開放,雙向流動,才可能徹底沖破原來的“墻”。“破墻”,制度改革就必須要跟上。


原文標題:《城鄉融合:推倒橫在城鄉之間的那堵墻——訪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院長劉守英》

原文鏈接:

http://opinion.caixin.com/2019-06-24/10143061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