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手段眼花繚亂

　　4月28日，高盛又面臨新指控。美國參議院的調查人員聲稱，這家華爾街大行所設計從房屋按揭市場崩潰中獲利的復雜交易有六大問題產品，涉及金額65.09億美元。最新指控曝光時，適逢參議院27日舉行高盛問題聽證會。

　　此前的4月16日，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 （SEC）對高盛集團提出指控，稱該集團及其副總裁法布里斯·托爾雷(FabriceTourre)涉嫌欺騙投資者，在一項與次級抵押貸款相關金融產品的重要事實問題上向投資者提供虛假陳述或加以隱瞞。

　　SEC指出，高盛集團構建并銷售了一種基于次級抵押貸款債券表現的抵押債務債券，但該集團未透露保爾森基金(Paulson&Co)在資產選擇中所扮演的角色，也沒有透露該基金已經對這種債券做空的事實。高盛的錯誤在于一方面允許一客戶做空該金融產品，另一方面卻向其他投資者承諾該產品是由獨立客觀的第三方推出的。

　　4月23日披露的高盛集團過往的內部電子郵件通信內容顯示，高盛的執行長官和其他員工知道公司利用房產市場崩盤獲利，高盛押注抵押貸款證券和衍生品 (就像他們捆綁出售給投資者的商品)將會崩盤，而正是此類金融商品市場的塌陷導致此次金融危機爆發。

　　這不禁讓本報記者回想起 “能源巨擘”安然的欺詐及倒塌。

　　在安然倒閉前一個月，一位法國朋友向本報記者開了一個玩笑，大意是安然的高層在美國機場安檢時怎么也過不去，安檢人員讓其一件一件脫掉衣服，全身掃描，檢測儀器還是 “滴滴滴”叫個不停。

　　這寓示著安然內部出了大問題。

　　2001年12月2日，成立于1930年的 “能源巨擘”安然公司突然宣布破產，并在當時以資產總額498億美元創下了美國歷史上最大的破產記錄。

　　事后查明，安然忽視公司主營業務盲目擴張，在轉向新興產業時經營不善導致公司失控，利用會計手段長期做假，虛報利潤5.86億美元導致公司最終不可收拾。

　　在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副教授門淑蓮表示，安然作假，主要是通過關聯公司搞 “表外融資”，隱藏虧損、虛增利潤。

　　“為滿足業務擴張的大量資金需要，同時又要避免攤薄股權或降低債信評級，安然不想采取增發股票或直接發債的辦法，而是利用關聯企業巧妙籌措資金、隱藏債務。安然有3500個子公司和關聯企業，其中，有數百個所謂特殊目的實體 (SpecialPurposeEntity,SPE)。安然將SPE作為融資工具，它將存量資產賣給SPE，然后SPE向投資者發行資產支持證券以獲取資金支付給安然公司。通過這一資產證券化過程，安然可以從銀行、保險公司、養老基金和個人那里籌得資金。根據美國會計準則規定，只要SPE對安然的投資占到3%以上，其資產負債及經營情況就無須合并到安然的財務報表上進行反映。由于采用 ‘表外融資’方式，這些 ‘額外’的盈利給人們一種假象：安然用了很少的資本就得到了很高的利潤。安然將許多與關聯企業簽署的合同作為秘密，把大量債務通過關聯企業隱藏起來。”門淑蓮說。

　　安然自稱公司一直保持著健康成長，但實際上，安然報表所反映的許多利潤被虛增，甚至是憑空捏造出來的。

　　引發此次金融海嘯的華爾街 “債券之王”雷曼兄弟的造假手段也不比安然遜色。

　　美國3月11日晚發布的 “雷曼兄弟破產調查報告”，把安然與雷曼兄弟緊緊地聯系在一起。

　　報告表明，為不斷延遲 “絕癥”發病期的來臨，雷曼通過大量令人眼花繚亂的 “會計手段”，粉飾資產負債表，造成凈杠桿比率健康的假象，簡直就是安然 “幽靈”的再現。

　　雷曼的作假手段被稱做 “回購105”(REPO105)。調查發現，雷曼在發布定期報告日前幾天，往往瘋狂 “賣出”資產（主要為政府債券），并將所融得的短期資金用于償還資產負債表上的其它債務，從而使資產與負債雙降。待報告期過后，再迅速 “回購”之前 “賣出”的資產并支付高額利息。這種操作的主要目的是在定期報告 （季報、年報）中隱藏債務、降低公司凈杠桿比率。

　　“雷曼在2007年第四季度做了386億美元的回購 105交易，此舉令雷曼2007年年報中的凈杠桿比率由17.8下降至16.1。雷曼2007年年報顯示，其股本權益僅有 225億美元，總負債卻達到6686億美元，杠桿比率達30.7倍；若加上用回購105所得資金償還的386億美元債務，總負債更高達7072億美元。接下來的2008年第一和第二季度，雷曼加大回購105，交易額達491億美元和503.8億美元，分別使凈杠桿比率下降1.9和1.8。也就是說，雷曼的資產 ‘賣出’，并非真實賣出，只是短期遮掩，并且，與常規回購操作大約2%的成本相比，回購105操作顯得 ‘非常昂貴’。問題的關鍵在于，雷曼并沒有如實把這些交易當 ‘賣出回購’進行會計核算，而是當作真實銷售做賬。同時，也從來沒有在定期報告中披露這些現金乃由回購105交易所得。事實上，如果當時雷曼真的選擇低價出售相關資產，很可能加快其危機的爆發。這也是雷曼飲鴆止渴、越陷越深的原因所在。”門淑蓮對本報記者說。

　　令人遺憾的是，在企業內部自律的堤壩崩塌之后，政府監管和外部審計監管也未能擋住造假的洪峰。安然事件前，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 （SEC）只有近300名工作人員，但要審核12000家公司的財務報告。限于人手，只能搞抽樣全面審核。安達信在安然作假中是同謀共犯，安永于雷曼作假則是視而不見。審計監督者之所以置職業操守于不顧，與被監督者同流合污，關鍵在于二者利益攸關。

　　美國參議院銀行委員會主席、康涅狄格州民主黨人士多德 (ChristopherDodd)4月24日在接受美國當地媒體采訪時說： “我們的國家發生了一些著實可怕的事情，一些公司什么都不產出，什么也不創造，卻利用經濟形勢賺取了數十億美元。”參議員RichardShelby表示： “我們需要為這一切畫上句號，結束華爾街賭場般的氛圍，正是他們基于綜合構思就一切下注，將整個銀行系統陷入危機，而他們并不創造任何東西。”

所謂“債務抵押債券” (CDO)，又稱抵押債務契約，是一種信用衍生產品，通常以打包或者分“塊”(Tranche)的形式出現，其核心是特殊目的載體 (SPV)，這一載體可視為一個為債務抵押債券產品交易而設立的獨立公司。

　　所謂“回購105”，實際上是一種常用的短期融資手段。一般做法為，企業把所屬資產轉移給其他機構，從對方獲取資金，并約定晚些時候購回相應資產。在資產負債表內，此為貸款業務，體現為資產增加、負債增加。不過，如果所售資產估值不低于所獲資金的105%，會計準則允許將其記為“銷售”。這樣，企業就不再擁有相關資產，同時可用所獲資金償還部分債務。在資產負債表內，即體現為資產減少、負債減少。